感謝不再免費的互聯網,音頻已經可以賣錢了。 豆瓣“逆潮流“推出的付費音頻項目,意外賣得不錯,上線五天銷量已經超過百萬元。這個叫做豆瓣時間的產品剛剛上線了兩個音頻欄目,分別是《醒來““北島和朋友們的詩歌課》和《白先勇細說紅樓夢》。在成功學和心靈雞湯泛濫的當下,談詩歌和古典?這需要勇氣。 好消息接踵而至。去年年底喜馬拉雅 FM 發起了“123 知識狂歡節“,按照官方數字,銷售額達到了 5088 萬元。 三月初,羅振宇也宣布,視頻節目《羅輯思維》將下線,以后只能在他自己的 App得到上聽到音頻。 如今各種圖文和視頻令我們目不暇接,我們擁有的信息已經太多,多到我們不得不放棄“互聯網免費“這一自雅虎以來便天經地義的事實,花錢去購買、篩選信息和內容。當眼睛的時間已經不夠用的時候,依然空閑的耳朵成了內容供應商爭奪的又一個戰場。 在美國,音頻在引起資本的注意。Jenna Weiss-Berman 辭去 Buzzfeed 音頻部門負責人的職務,想自己創辦一家播客公司,于是四周內,便有四家 VC 向她提供資金。 動動嘴皮子就能拿錢的日子,看起來已經近了。 不過,在第一波付費明星節目之后,用戶的留存率和復購率,讓音頻制作者們焦慮““網絡電臺上,很多人收聽不到四分之一的內容便會選擇跳出。喜馬拉雅聯合創始人余建軍對媒體說,付費模式做了半年,喜馬拉雅的付費用戶不到 1%,還屬小眾。 音頻付費是一個可以持續、且可以做大的生意模式嗎?靠用戶付費這一個單一的商業模式,是不是就能支撐起音頻內容的收入和未來? 1 付費的代價 目前的付費音頻內容,基本都還處在“知識付費“這個范疇,這導致內容的生產已經發生重構。 正如互聯網觀察者魏武揮所言,“內容做成課程式,體系化,可能更容易售賣。“想要說服用戶掏錢,就要組織音頻節目,使其更加結構化、系統化,像課堂教學一樣,由表及里,由淺及深,而非只是提供孤立的知識碎片。 目前的音頻付費內容,從喜馬拉雅,到得到,到豆瓣,多采用訂閱模式,用戶全額付清所有費用,但需要一定時間等待作者更新完畢““這段時間往往是數月到一年。這一訂閱模式原型依然是播客,一個成熟的播客,內容會定期更新,訂閱后便會自動下載““當然,播客總體上都是免費的。 對主播來說,這是個好模式,他們可以快速回收資金,如同收了預付款的作家一樣,能夠安穩創作。 但對于用戶來說,所能依憑的,只有節目介紹信息和幾期試聽,此外便只能依靠對主播的信任了。因此,自帶流量效應的名人自然能夠得到更多機會。無論馬東,還是羅振宇,都已經在其他渠道積攢了不少粉絲,成為所謂的“頭部大 V“。 在一番試水后,“名人“+“課程化內容“的組合,成了各大平臺最需要爭搶的資源。 豆瓣時間的成功,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北島、白先勇自己作為文化名人的號召力和可信度。李笑來堪稱“得到“上的最成功的案例之一“““通往財富自由之路“這個付費專欄,推出7個月中有約13萬人訂閱,專欄銷售額2546萬元““這位前新東方名師、前知名博主、暢銷書作家、比特幣界名人本身就具有很大號召力。 訂閱模式類似于健身房。為了有更好的形體,越來越多人去辦了健身房年卡,但大多數人在開始幾周之后,便把年卡扔在了抽屜深處。同樣,有不少人買了不少知乎 Live、得到專欄、喜馬拉雅節目,卻很少去打開。 因此在單期內容組織上,制作者也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,比如在最開始便要向用戶展示明了,自己提供的內容究竟有什么用““在音頻這一形式里,不存在快速瀏覽這一方式。 《好好說話》上線喜馬拉雅之前,喜馬拉雅便與馬東團隊反復溝通,調整內容,直到雙方都滿意才上線。而豆瓣在制作《醒來““北島和朋友們的詩歌課》時,也從最開始的提綱階段便開始參與。姚文壇告訴 36 氪,這些主播都是當今文壇留名的人物,但做一檔音頻節目和寫文章不同,和課堂教學也不同,要不松不緊,像坐在那里和人對面聊天,侃侃而談,娓娓道來,“詩人田原便因為錄音效果有問題,從日本回北京,反復折騰了好幾次。“ 因此,“知識付費“這個模式,一方面帶來了過去這段時間新內容的噴薄,也是未來的制肘:有見解、有影響力,而且能夠將自己的聲音做成產品的人并非遍地都是。互聯網的傳統打法是快速復制占領市場,但內容生產卻只能老老實實地來,沒法復制粘貼。市面上這類名人的數量,可能就構成了音頻“知識付費“的天花板。 哪怕販賣知識,我們需要的也并非是精品店,而是百貨商超,貨架鱗次櫛比,品類琳瑯滿足,可以自由選擇自己需要的產品。資源豐富而非稀缺的互聯網,才是一個對讀者友好的可持續市場。 如前所說,內容生產無法復制、壟斷,精品模式也難以大規模擴張,這讓各類內容都有了生存的空間。羅振宇對林少說,我們之間沒有競爭關系。其實,內容生產者之間的競爭都沒有那么激烈。 能否從少量“頭(名)部(人)內容“,轉向層次更豐富的內容,是音頻內容付費的第一個坎兒。 2 為何付費? 甚至,談“知識付費“本身就錯了。 之所以目前大家愿意為“知識付費“并不難理解,終生學習從一種美德,成了如今的必需品。知識和生產體系快速迭代,原本在學校十五年之后,便能以此工作四十年,但現在倘若不持續自我更新,那么很容易被淘汰。 中國新興階層的焦慮已經不再是新鮮話題,中產階級有太多需要焦慮的地方,無論房價、環境還是教育公正。但當下公共空間日益收緊,所有的焦慮最終只能指向自身。 渴望逃離,恐懼淘汰,這共同構成了現代人的焦慮感““羅振宇風靡一時的“國民總時間“理論,其實也暗含著人們內容太多導致時間不夠用的焦慮。某種程度而言,知識付費,便是要人為這份焦慮感買單。 米果傳媒 CEO 胡漸彪便承認,自己做事的出發點就是要消除焦慮感,“我們這一代其實比上一代前一代都辛苦太多。所以我們的產品要契合這個時代的焦慮。“ 羅振宇甚至認為,用戶即便買了不用,知識付費的產業邏輯依然成立,“他買了,滿足他自己內心的焦慮,讓自己變得更好,這就是這些產品功能之一“。其言外之意是,用戶花的錢,首先購買的是滿足感,其次才是推薦出來的精品內容。 在知識付費的大范疇下,音頻這種形式之所以備受青睞,是因為能幫用戶“搶時間“。比如在地鐵上,周圍都是人,沒法看書,看視頻也會太累,這時候最適合的辦法當然就是用耳朵來聽。 這也是好好說話的胡漸彪選擇做音頻節目的原因,因為“人類最富有的是碎片時間,而不是大段時間。而音頻是最好的解放雙手和眼睛的方式,“此前,他還考慮過商學院,也想過要做視頻。 在過去一年的實踐中,“知識“兩個字已經牢牢跟“付費“兩個字綁在了一起,變成了一個“知識付費“這個固定名詞。 大眾其實早就習慣了為內容付費,無論買書,還是買票看電影,都是在為內容買單,以此來看,如今互聯網上的“內容付費“便不值得驚訝,將內容增值,增強它的不可替代性,自然便會有人買單。 即使身為現代人,焦慮也并不是我們所有的情緒。但是知識付費首先讓你看到了自己距離“成功人士“還差多少技能,再你購買課程之前,它便已經販賣了焦慮感給你。 何況,“知識“并不全等于“內容“,只是它的一個子集。內容還包括電影,這些是娛樂一下放松一下需求,還包括直播,這可能更多是陪伴的需求。 如今的音頻付費,已經和知識付費緊密捆綁,實際上這也束縛了它的想象力,也束縛了制作者的創造力。 3 陪伴和娛樂 音頻的另一個特性,是能帶來親近感,也成了商業機會。 郭連凱是個電影愛好者,經常聽電影類播客,他告訴 36 氪,自己習慣在做飯、運動、游戲時候聽播客,比較隨性。而他自己參與制作的播客“電影正反打“,也是幾個朋友聊聊電影,有主題沒臺本,輕松自在。 “深夜十點,陪你讀書。“這是公眾號“十點讀書“每期音頻的開場白。創始人林少告訴 36 氪,先前做公眾號時候,也考慮過圖文,但圖文總不如音頻溫暖,這也與十點讀書的平臺調性相關。 口語先于文字產生,是人類最為古老的信息交流方式之一。口語交流更加簡單、直接,無需借助文字符號,可以直接表達觀點和想法,生動傳神,而且出于口,傳于耳,沒有第四堵墻的隔閡,人與人之間近乎直接接觸,天然容易讓人親近““單單“深夜電臺“四個字,已經足以帶來溫暖的遐思。 青音團隊在三月下旬宣布獲得 A 輪融資,而這筆融資主要用于“睡前心理撫慰“。青音原本是央廣情感節目主持人,曾經獲得金話筒獎,現在她計劃培養一批主播,以聲音為媒介來撫慰睡不著的焦慮的都市人。 ONES Ventures 合伙人任寧是一位資深播客愛好者,ONES Ventures 也制作了自己的播客“遲早更新“。他覺得播客不能說教,不能只提供“干貨“,而是要提供“濕貨“,要有個人體驗和情感在里面,"比如我們做 CES 展,就不是介紹產品,而是說我們的感受怎么樣,看到什么好玩的,走得腿疼。"任寧對 36 氪舉例說。 豆瓣副總裁姚文壇說,“豆瓣時間“有兩層意思,一是說要讓用戶的時間變得更有價值,再就是要在一段時間里陪伴用戶。 聲音不僅是產品的載體,也可以是產品的一部分。 在美國,關于音頻和播客的故事也不那么一樣。 2014 年,播客《Serial》上線,這是一個類似紀錄片的廣播劇,是罪案題材。在開播之前,憑借一段語音預告,《Serial》已經成了 iTunes 上最受歡迎的播客,開播后更是成為最快達成五百萬下載紀錄的播客,媒體稱之為“史上最好的播客“,平均每集的收聽人數超過 150 萬人。 節目組只有 5 個人。 哈佛大學旗下尼曼新聞實驗室將《Serial》的播出看做是播客第三次浪潮的開端。在此之后,涌現了許多新的聽眾,而且一批才華橫溢、擅長講故事的人迅速成長了起來,投資人也開始注意播客這個十年里一直不溫不火的產品。 那么倘若更進一步,將音頻真正作為一種全新的媒介呢?用戶愿不愿意為《Serial》這樣的內容付費?我們無法確知,但肯定值得嘗試。 在中國,以往電臺的一個重頭節目,是“評書“,其實也就是講故事。只不過,以往的評書講的《三國演義》一類的故事,已經脫離了時代,而且也早就廣為人知。問題可能只是在于,現代中國可以轉化為音頻的好故事在哪里。 制作音頻內容,無論是資金還是技術,門檻都不太高,四五個人便能做出一檔不錯的播客節目,所需要的只是創意而已。 新內容或許也會孕育出新的盈利模式。2016 年上半年,亞馬遜旗下 Audible 推出了新版塊“Channels“,用戶每月支付 4.95 美元,便能收聽其中的有聲書和各種音頻節目,負責人 Eric Nuzum 說:“我們希望提供類似 HBO 的體驗。“當內容生產門檻降低,內容足夠豐富的時候,類似視頻網站的付費會員模式便可能會出現,內容生產者也能從中獲得更多激勵。 4 搶流量、賣廣告,是不是一條好路? 在音頻領域,搶流量、賣廣告,原本是一條已經被證偽的路。 電臺是個歷史悠久、利潤優渥的生意。在 2000 年前后,一線城市的單一廣播頻率依然能夠創收兩三億元,凈利潤率接近 50%。而在移動互聯網上,在蜻蜓、荔枝、喜馬拉雅上,用戶可以方便選擇各類內容,從袁闊成的三國演義,到晚間親子故事,快捷簡單,無所不包。其便捷性已經足以取代傳統廣播,內容豐富性猶有過之, 從電臺,到音頻App,這原本看起來又是一個傳統行業被互聯網取代革新的老套故事。 喜馬拉雅 FM 在 2013 年上線,意圖把廣播搬上互聯網,搬進手機,那時候它的定位是在線音頻分享平臺,要成為音頻界的 Youtube。 那時的互聯網還是追求流量的年代。也正是圍繞著流量爭奪,幾大音頻平臺你爭我奪,爭奪主播,爭奪版權,爭奪用戶,甚至時不時爆出刷榜和數據造假的傳聞。然而,它們最終也沒能實現最初的愿景,把聽覺打造成視覺之外的不可替代的媒介。 無論電臺還是 Youtube,其收入來源都是來源于廣告。但電臺依靠體制,獲得了無可取代的優勢。電臺的頻率需要工信部門審批,而內容則需要廣電部門牌照,這些保證了每一頻率的電臺都能擁有大量聽眾,電臺的內容制作者也能獲得收入保證,這讓他們有了更多的議價權,因此能夠繼續維持廣告收入增長。 但音頻平臺與其他互聯網工具一樣,其廣告吸引力源自流量,為了提高流量,平臺不得不付出高昂的渠道費用和版權費用,盈利模式單薄的音頻平臺自然無力承受。而且,音頻平臺提供的是“聽覺服務“,在平臺上面向視覺的展示廣告未必能有很好的效果,這也令不少廣告主猶豫止步。 在音頻內容里投放廣告,也并不受廣告主歡迎。音頻內容直線向前,展示空間有限,無法像圖文閱讀一樣,時刻相伴左右。而且,音頻內容里的廣告缺少明確衡量標準,很難跟蹤反饋,并且一旦植入,之后便無法修改,這些都限制了音頻廣告的想象空間。 到了2016 年,中國的電臺是唯一一個廣告花費增長的傳統媒體,刊例收入同比增長 2.1%。反倒是幾個音頻 APP,在最初的火爆之后陷入了低迷,起先追捧的資本態度也變得曖昧不明。 在這種現實里,做音頻 Youtube 的夢想,無可避免地會失敗。 靠著知識付費,音頻才找到了賣錢的路““音頻這個生態就此轉向為付費服務。 但廣告這種早早被證實有效,且依然是互聯網公司主營收入來源的模式,是不是還有其他實現路徑和希望? 新技術也可能讓播客重新受到廣告主的喜愛。2016 年,動態插入技術開始普及,這項技術能把新廣告(主播口播等等)插入所有節目,能根據不同的受眾來調整廣告,還能跟蹤監測廣告收聽狀況。廣告主曾經擔心的問題,幾乎都能依靠技術而得到解決。 我們無法確知音頻究竟是個多大的市場,但它的確有太多潛力未被發掘。只有市場足夠大的時候,音頻行業才能獲得最豐厚的回報。知識付費讓音頻獲得了直接回報,但倘若不跳出“知識付費“的框架,音頻依然只是一個附屬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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